容修接了过来。
黑白的页面上,两团小小的白点,靠在一起,像是相互依偎取暖。
下面有B超医生的检查结论。
宫内双胎。
双胎……
原来他和她失去的,不止一个。
痛苦,加倍。
呈几何倍数往上疯涨。
容修把那张纸捏到了严重变形,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出,如同随时会拉断的弦。
许久许久之后……他才指尖舒展,把那张纸轻轻地抚平,放回自己的西裤裤袋里。
继续地,保持着无边无际的,令人窒息的沉默……
窗外从白天到黑夜,又到了第二个白天。
手术室门口的灯才终于灭了。
移动病床上方挂着好几个吊瓶,床上的人埋在雪白的被子里,小小的一团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,呼吸微弱,几乎看不到她胸脯的起伏。
白夜萧走在最前面,“脑震荡,口腔内部严重破裂,尾椎骨骨裂,指骨骨折,淤伤无数,还有,流产……接下来七天都是危险期……”
说到最后,见过大风大浪的其他医生们都不忍心听不下去了。
这不是重伤,这简直就是杀人!
做手术的时候,还有几个小护士当场没忍住,哭出来了……
孟瑶绷了一晚上,也哇地大哭,扑过去要看夏念兮。
却被容修轻轻地往后一扯。
他上前,稳稳地捏住了病床的栏杆,从医生手中接过让他一夜之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疼到骨子里的姑娘,然后往早已留好的VIP病房那边带。
“总裁。”易城迅速跟了上去。
容修推着病床走到病房门口,然后才转身,对他平稳地道,“告诉老爷子,我出差了,带着夏念兮一起。一个月之后才能回家。这一个月内,我谁也不见。”
“是。”
“封锁所有关于夏念兮的消息,媒体上,人言中,我不要听到任何关于她流产的闲言碎语。”
“是。”
“另外,”容修眼神沉沉的,眸光里有一种拉着全世界陪葬的狠戾,“断了夏家所有的生意。告诉商场上的那些人,谁再给夏茂青生意做,就是与我容修,为敌。”
疼……
漫无边际的疼……不是从外面渗透进来的,而是从骨缝里,往外钻。
明明身体底下的被子都很柔软,却还是一会儿像在熔炉里被烤,一会儿又像是在冰山下被封冻,冷热交替的身体,浑身都在颤抖,大汗淋漓。
痛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火在灼烧自己的末梢神经,让人想要尖叫,却又无法躲开……
但是张嘴,喉咙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,一声都没有办法发出……
夏念兮觉得自己在通过一条幽深漫长的隧道,越走越黑,把光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。
耳边,似乎有人在说话,那声音听起来很愤怒,却又带着悲伤。
“谁准你就这么睡过去的?你还欠我……”
欠他什么?她听不清楚了,昏昏欲睡……
好像又有开门声和脚步声传来,紧接着,还是那把声音。
“不是说她的危险期只有七天吗?现在十天了,为什么还不醒?!”
她听不清楚来的人是怎么回答的,紧接着,又坠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……
手术后的第十天,就这么过去了……
气温急转直下,黑夜一天比一天漫长。
到了第十五天的时候,那道声音还在耳边,重复着同样的话。
一遍,又一遍。
然后,她轻轻地动了动手指,想要掀开眼皮去看,到底是谁在她耳边一直这样耐心地唠叨,让她每次在想走向更深的黑暗的时候,都会被吵得无法前行……
努力地掀开眼皮,却也只能半睁,眼里是一片模糊。
看不清是谁,可是,她却很快地被抱入了一个挺括的胸膛。
很熟悉的气息,很熟悉的心跳,环绕住了她。
还有很轻柔的动作,拿着棉花棒,往她的唇瓣上沾水……
全身的痛,好像轻了一些,她再次闭上眼睛,呼吸均匀的睡去。
第二个十五天之后,气温直接跌破零度,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终于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。
夏念兮已经能够下地,短距离地走动了。
只是她醒来之后的三天,病房里的气氛,出奇的诡异。
除了例行检查的医生和按时来给自己换药的护士,她唯一能够见到的人,是容修。
自己怎么出的夏家祠堂,怎么到的医院……她一点都不记得了。
问他,他却并不应她。
无论她说什么,容修只是沉默地待在病房里,像是在陪着她,又不那么像。
病房里的气氛,冻得像结冰的贝加尔湖。
入夜。
她吃了药,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,再次醒来,下意识地往病房的沙发上看。
一贯坐在那里的容修,却不见了。
有风吹进来,拂起落地门后的纱帘,她看到了阳台上侧对着自己的容修。
他正捏着打火机点火,修长的五指拱起,把火苗围住,像在无边黑夜里,唯一发亮的小灯笼。
但外面风雪实在太大,他点了好几次,都没有成功。
夏念兮伸手,按亮了床头的小台灯,“你可以进来抽。”
她的声音还很沙哑,像被压路机碾过似的。
容修顿了顿,灭掉了打火机,把烟放回口袋里,然后进了病房,神色平静,没有看她,也没有说话。
夏念兮想了想,又道,“今晚,要不让瑶瑶来陪我吧?你在这里……”
他一句话不说,会让她心慌。
容修坐回沙发上,抬眸看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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